文:金沙航电公司 赵剑
“春节买火车票比高考都难!”父亲从外面回来,脱下打湿的外套,打趣地对儿子说。“听你姑父说,明天有票,我一早再去看看。”
凌晨五点的北方,天还没亮,呼啸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小雪飘落在屋前屋后的每一个角落。村里的路灯还亮着,一个中年男人裹着厚厚的大衣,骑上摩托车匆匆出门。眼瞅着还有三天,他的儿子就要开学了,去四川成都的火车票却迟迟未购得,作为父亲,他比谁都焦急万分。
今天,父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早到达市里的火车售票大厅。上午七点钟,大厅里已经排起了“长龙”。他顾不得身上的落雪,赶紧搓了搓冻僵的双手,摸了摸口袋里儿子的身份证,紧紧攥在手里。
2008年的夏天,儿子考上了四川成都的一所“985”高校,父母十分欣慰。在学校安顿好儿子后,父亲经过再三叮嘱,依依不舍地踏上了返程的火车。多年来跑运输的超负荷工作,父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,但为了节省200块钱,他返程时只为自己买了一张硬座票。
“这次回来坐的T7,20个小时就到站了……我和你妈都挺好的,你也要照顾好自己。”电话那头,到家的父亲给儿子打来了电话,又再三叮嘱了几句。
“售票员同志,最近去四川成都的火车……”父亲走到窗口前刚要开口问。
“现在是春运返程高峰期,到成都的T字头和K字头的火车车票都已经售卖完了,最近只有一趟‘临时加开车’有票,不过……”还没等售票员说完,父亲赶忙掏出口袋里已经褶皱的零钱,把儿子的身份证递了过去,定了一张。
刚过完正月十五,临行那天,母亲早早地为儿子打包好了行李,父亲也从县城老字号烧饼店购买了20个缸炉烧饼。“这是你从小最爱吃的,路上带着吃。”父亲低声地说。一家人,坐上亲戚的汽车,缓缓地驶向市里的火车站,在站台上寒暄几句过后,母亲转过头默默地流下了不舍的眼泪,父亲则拍拍儿子的肩膀让他一路小心,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。
这趟“临时加开车”,车厢外皮是绿色的,像极了电视剧里七八十年代的火车。在这里,不但体会不到春运返程高峰的人潮涌动,反倒是寥寥无几。从车厢的那端走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,穿着制服、打着手电筒,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走过,喊着大家都聚集到一号车厢取暖,并挨个仔细地检查了列车车厢的窗户是不是关紧实了。
外面的气温已经降至零下,而车厢内也好不到哪去。围坐在电烤灯周围,有去山西太原打工的、有去陕西西安读研的、有去四川广元带孙娃的……每个人都外三层、里三层地穿着厚厚的衣服,蜷缩在“宽敞”的座位上。饿了,就冲一袋泡面,啃着几口父亲买的“老字号特产”;渴了,就找胡子大叔倒一杯快要凉了的温水,握在手里小口抿着。而胡子大叔似乎习惯了这一切,并且十分敬业地给大家报站,下一站在哪里停靠、停靠多久,还风趣地说这是“最接地气的列车”——见站就停、见车就让。攀谈间,列车外已从银装素裹到星汉灿烂。凌晨四点过,挥别近二十个小时的邂逅,那个戴眼镜、去西安读研的年轻人下了车,车厢里已只有三三两两,都熟睡着。不知又钻过了多少隧洞、停靠了多少站台、避让了多少列车,这趟“临时加开车”缓缓地驶入了成都北站,也为这趟春运返程画上了句号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火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,儿子站在成都北站的站台上,望着那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绿色车影,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感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次春运返校的旅程结束,更是一段时光的告别。他记得,父亲为了这张火车票,起早贪黑,不辞辛劳。在那个网络购票还未普及的年代,每一次的春运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父亲的身影,总是那么坚定而执着,为了家庭,为了孩子的未来,他从未有过半句怨言。
时隔多年,随着动车、高铁的大力建设,回家的旅程变得越发便捷。从购票大厅的人山人海到手机APP上的快捷购票,从原来的二三十个小时车程到现在的八个小时到家,从列车上“围炉取暖”到宽敞舒适的环境,让相隔千里过年团圆不再是一种奢求。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,总感慨交通的变迁和一个时代的结束。
如今,儿子已经长大成人,娶妻生子,他开始理解父亲当年的不易,也开始懂得那份深沉的爱。他知道,无论时代如何变迁,那份亲情和对家的思念永远不会改变。又一个春节将至,儿子拿起手机,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电话那头,父亲的声音依旧温暖而坚定:“一切都好吗?今年春节回来吧?”“爸,一切都好。今年春节在单位值班,不回去了,一起来四川过年吧。”电话这头,儿子的眼中闪着泪光,心中充满了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。而曾经那张火车票,不仅仅是一张回家的凭证,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爱。
岁月流转,时代更迭,但那份对家的眷恋和对亲人的思念,如同那列绿皮的火车,永远行驶在每个人的心中,不曾停歇。从今往后,他将承载着父亲的期望,家庭的责任,继续前行。